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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峤被他刺了一句,不敢说话。

吴珠在一路携带的褡裢里翻来翻去,找到牙飞剑。昏黄灯晕里,他抚剑沉默。

云峤道:“一切就交给你了。”

吴珠一张脸十足冷漠,提剑起身,出得客房门外道:“你别死了。”

“放心,不会的。”

吴珠头也不回,却是等到云峤的回答,才一点头,拔足下楼去,潜入夜色中。

客房中许久寂静,名都的深夜只有风声,夜鸟振翅,归人车马轻。

云峤打来一盆水,洗去笔画的五官,露出江宜的脸来。揽镜自照,湿水后的面孔犹如幽魂,飘渺无定。江宜面无表情,看着镜中的人。

枯坐片刻后,他背起褡裢出门。

今夜本来是要从狄静轩处下手,奈何与商恪不期而遇,只好另寻目标。行走在国都大道,江宜凭借梅园居住时的记忆,寻到慈光院外巷道,此巷中府邸居住的都是达官贵人,圈地围墙、枕岭砌石,住宅皆大而广之。中有一座更为甚者,不知吞了几条街,垣墙一眼望去竟看不到尽头,俱有人说此府邸有五进两跨院,分别为红葩、狎猎、宴乐、书文与农作之所,应有尽有。府邸虽气象非凡,主人的爱好却是耕田种地,于家中独独辟出一块农地,弄了座茅舍居住,平日里则穿些布衣短褐,作风简朴。

这乃是因为,主人已至富极、贵极之境界,俨然返璞归真了。

正是太子太师,赵国公布警语。

他家的府邸,日夜都有家丁看门护院。好在江宜此番不为做偷鸡摸狗之事,只是在墙根下捡了处僻静地界,取出褡裢里的笔纸来,就地铺开。他原本用笔不必研墨,只以唇舌润之,便有墨色浸出,下笔更像是以笔带手,细细勾画出一座山、一座观。

江宜月下观画,那画本不是他所做,而是蛇瘿之笔依据他心中意象所勾绘。

“好画,不过,还差了神。”江宜赞罢提笔,在山间通往古观的小道上,滴了两滴墨,点成两个小人儿。小人儿栩栩如生,似乎令山路也活转过来,山林婆娑,山风吹过,江宜的鬓发随之轻飏,那阵风拂过国公府上空,明月微起涟漪。

如水的霜华下,茅舍卧榻上布警语正熟睡,风吹铃铎响,令他睡得不安稳,眼前犹如出现一片云雾。拨云见月,月下是一条蜿蜒山路。

“国公爷,这边走。”

布警语跟着侍卫沿路登山,环顾四周,看见山门方碑上刻着“鳌山”二字。

“岳州鳌山?”布警语听见自己出声询问。心情十分微妙,好似疲乏后泡进温水中一般,懒洋洋的不兴半点情绪。

侍卫道:“正是。洞玄观便在山顶,少时就到了。”

果然复行百十来步,只见一檐庑殿顶曝露在林冠之外,林中阒寂,侍卫似乎早知此时既没有落锁,也无人守门,推开大门便领着布警语进入洞玄观,熟练地穿过抄手斜廊,经过前殿、主殿、客舍、敬香院,到得住持道长居住的静室外。

“早就听说岳州郢王一心问道,无意于政务,甚至将居所也搬进了洞玄观。就连岳州大旱,也是他滥行淫祀所致。他修道修得走火入魔,说是已经疯了,不知道是不是真的。”

布警语半是讽刺半是试问。

侍卫只竖起一指靠在唇边,示意布警语侧耳去听。那微微而笑的神情似乎不会出现在他的侍卫脸上,令布警语一时感到违和。

“洛州都督郭恒回信,愿听从王爷调遣。王爷起事之时,他必举兵策应。”

“传世玉璧在本王手中,持有玉璧者可号令天下,忠于李家王朝之人,当然要拱卫本王。如今这天下明珠暗投,大宗正统旁落,宝座为持身不正之人占据,此违背了天命所归,因此江山才生出祸乱,到处战争不断……但是终有一天,会回归正道,本王登临之日,将天下归心,万民来朝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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