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找主簿支取一笔抚恤金,准备给阵亡将士的家人。”
岳州护府军统军、甲兵营校尉郑亭,接过属下奉上的银灰鼠皮雨披,亲自给世子殿下穿上。
油色莹润的皮毛滴水不沾,寒风不透,殿下死人一样的脸色才算有了暖意。他眼风斜斜一睨,见艄公还趴在地上。
“钱带了吗?”狄飞白问。
“带了,你要多少?”郑亭道。
“捞尸五十文一具,你点点人数,钱交给他。”
五十文?郑亭也斜眼瞧那艄公。
岳州来的护府亲卫里外忙活,将阵亡士兵的遗骸并甲胄搬运到板车上,郑亭点了数,装着沉甸甸一贯铜板的钱袋丢给那艄公接着。狄飞白裹着毛氅歪靠在车骨轸子,看着天边晦冥变换晴雨不定,脸色有一丝倦怠。
“回吗?”郑亭料理妥当,出得茅屋来请示狄飞白。生怕这祖宗利用完又扔下他们跑了。
“回。”狄飞白说。
一行人载着三辆车的殉亡士兵打道回府。艄公追出两步,目送他们的背影。尔今死去我收葬,未卜我身何日丧。收尸队伍走进渐复瓢泼的大雨中,雨水劈啪作响,雷声不断,好像一条没有归途的道路。
王府。狄飞白再次回到了他思念的屋舍。
上一次他归家,就住在母亲起居的别院,他的衣物日用等物都还没有收起来。岳州水师正与东郡人马连手剿匪,王爷又领兵在外,特殊时期,府里人手少了一半,郑亭亲自烧了水让狄飞白洗漱,又去后厨煮了碗馎饦。
兄弟二人对坐于春榻,各自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馎饦呼噜吃着。
李裕带走了岳州班底,只留下参知赵含光与统军郑亭,外事问参知,内事问郑亭。王府上下连带护府军的调动与排班,一切事务都指着郑亭。累得他较之上次相见已大大瘦了一圈。
吃完汤面,驱散一身寒湿气,郑亭舒服地长出了口气。末了才一根指头点点狄飞白,说:“你怎么会出现在山阳?又怎么和捞尸人搭上关系?你这段时间到底在外面做什么?你知道岳州现在是什么形势吗?”
一连串问题迎面打来,狄飞白反问:“你想让我回答哪个?”
郑亭打量表弟,总觉得他好像生病了似的,没什么精神气:“你还好吗?”
狄飞白一哂:“若是从前我应当会说好得不能再好。不过现在,我也拿不准。那捞尸人说,我掉进山阳渎的时候已经死了。”
郑亭:“……”
“胡说八道什么?”郑亭责备。
“是真的,”狄飞白自己却很平静,“我自己能感觉到。那时候我去了一个地方,发生了……一些事,可能有点魂魄出窍了。之后随波逐流,漂到了山阳渎,被那捞尸人救起来。我记得好像是听见了雷声,五脏六腑都被震得颠了个儿,然后就醒了过来。大概是魂魄复位了。”
郑亭听乐了。
狄飞白说:“你不相信?江宜以前说过,雷电是阴阳二气相薄而生,也许雷雨天就是会发生一些怪事。”
郑亭想起那个神神秘秘的道人:“好吧,那你是去了什么地方,差点儿死了?”
这回狄飞白沉默了好一会儿,直到郑亭以为得不到回答了,才听见他说:“当然是死了才会去的地方,否则怎么会死。”
郑亭再次:“……”
他察觉到表弟身上有什么地方改变了。
狄飞白十一二岁就离家出走,一别六年,再次相见时郑亭却顷刻就找回了从前相处的默契,狄飞白应当永远是恣意嚣张的,愤愤不平于一切不公的人与事,而乐于拔剑相助。这是他内心里一部分永恒的特质,就像肉体上的胎记一样,不管流落在人群的哪个角落,郑亭都能一眼找到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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