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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华沉默地看着仪典,只觉得那些隐忍的表情里又似有一丝殉道的快意。
她转身回到客院山房,正见法言道人也离开房间,在墙根底下刨她养的小花,连根带土地拿一块方绢包着。
这朵花无论风吹雨打,都不曾消减半分,不知法言道人好端端将它挖出来做甚。
“你来了。”法言道人说,好像她在等她似的。
“外面都要变天了,”重华说,“道长你还在养花。”
法言道人淡然道:“天地不曾有一日停止变化。”
二人步入连廊躲雨。
重华道:“道长,这些日子以来,那首谶纬似乎应验了不少呀。”
“哦,怎么说?”
“七薮水漫谁止洪,八方血海日色彤,”重华说,“下雨啦,打仗啦,你之前说,并非远在百年外,而就在眼前。谁能想到,我才过了十几年好日子,就要面对这一天。”
她的语气与之前好似不一样了,法言道人看着这小姑娘。重华漫不经心道:“这首诗我还没解完,也许凭我的能力,并不能完全地理解康老先生。不过,最近我忽然觉得,人要是提前知道了自己的死期,也许活着也没意思了。”
她与法言道人并肩坐在栏靠上,晃着两条腿踩水,水花溅在鞋面上也不在乎,反倒觉得那些斑驳的痕迹里也有一些她无法解读的信息。世间万物都在表达,就像一本书,这本书她还没有读懂,但是看待世界的方式已然发生改变。
享受着这片刻的安静,法言道人忽然说:“我的日子差不多了,到了离开的时候。”
重华一愣,好一会儿,方才理解了话里的意思。
这些日子相处下来,法言道人言行如常,令重华忘记了她是一个求死之人。
可她为什么会寻死?她看上去并没有放不下的悲伤之事,也没有身体上的顽疾。要让重华说,她甚至觉得法言道人是个石雕泥塑般的人,没有世俗的情感,任凭风吹雨打都不为所动,直到百十年后她仍在那里不会改变。
“有件事情,想请你帮忙。”法言道人说。她掌心托着方绢包好的小花:“我走之后,请你将此物交由驿馆,送至沧州太和岛雷音阁。”
重华:“……”
法言道人神色太平静,重华斟酌再三,只说出一句:“前辈,人世间还是有很多美好的。”
她认识法言道人以来,就未见此人表露过丝毫情绪,此时却在她脸上看见悲悯之意:“饿殍遍野,人食雁矢,血海沉舟,天降神罚。这就是你说的好人间吗?”
雨声渐渐凄厉,重华听见墙外甲士穿巷而过的脚步。王征兵临城下,岳州为了备战闭门不开,城门口等待出城的百姓只得又负户返家,一时间风声鹤唳。她看着法言道人,意识到那些悲哀并不在法言道人脸上,而在她心中。
“这花的种子,原本什么也种不出来。”法言道人说。
“我知道,”重华说,“你说过,这花是你儿子送的,你用五行之术栽培,后来又得了机缘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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